13 一秒的天堂_一秒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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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一秒的天堂

  两个小时前,钟季琛接到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韩同学”,他愣了一下,想起几个月前的深夜打过这个电话问钟浅去向,然后就顺便把号码存下了。

  对方说起钟浅近况,最近变化很大,上课会走神,偶尔旷课,今晚要去一个聚会,全校玩得最狠的女生的生日派对,在郊外会所,去年她生日就有个女孩喝液氮鸡尾酒被送去医院,胃穿孔,险些丧命……

  钟季琛眉头拧成结,“你说那女生姓秦?”

  “对,秦雪,仗着家里背景什么都敢玩的大小姐。”

  他打电话到别墅。

  阿姨接的,方莹不在,钟浅刚出去,化了妆,还开了方莹的车。

  他立即放下手里的事,开了车一路追来。

  一路上火气嘶嘶地冒。

  那个地方他知道,也去过,是个很隐蔽的私人会所,外表与一般别墅无异,内里无论是装饰布局还是服务项目都极尽奢华,很挑战想象力,钟浅真是不知死活。

  后视镜里看到她低着头,湿发凌乱的披散着,显得巴掌脸更小,更白,下巴更尖。她瘦了。

  成熟的衣着和妆容,稚气的脸,明明违和,却另有一种风情。

  他轻轻叹息一声。

  后面的人闻声抬头。

  在后视镜里与他对视,目光交汇一刹那,那眼神如有魔力般,直射进他的心底。仿佛是包裹着心脏的那层膜被穿透。有点疼。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听起来低沉平静,“你不要把自己毁了。”

  钟浅用手撑着脸,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眼里透着迷茫,缓声道,“我本来就该这个样子。以前的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个“别人”,不是别人。

  他似乎也明白,没再说话。

  一路沉默,直到家门口。

  钟季琛把那只高跟鞋递过来,“以后别穿这种鞋,你还在长身体阶段,穿这么高跟会伤到骨头。”

  钟浅伸手去抓,没拽动。

  钟季琛看着她,“答应我。”

  眼神深潭一般,漆黑深邃的潭底又有隐秘的星光在闪烁。

  钟浅心里一动。

  “不要跟任何人赌气,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现在的任性,要明天的你来买单,有时候走错一步,一辈子都难翻身。”

  她立即想到自己的妈妈。

  心下黯然。

  手上一坠,他松手了。

  看着紧紧抓在手里的鞋子,她有些发怔,失落从心头划过。

  钟季琛已经面向前方坐好,“你的车我会让人开回来。”

  只有这一句,吝啬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钟浅低头穿好鞋子,推开车门。

  一言未发地离去。

  鞋子上沾了泥,钟浅用一块软布小心擦拭干净,然后摆在地板上。

  JimmyChoo,很多女人和女孩子的奢侈梦想。对于她来说,唾手可得。可也正因为得到太容易,穿上时并没有那种满足的雀跃感。

  此刻仔细看看,精致的款型,深灰带光泽的面料,近似银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水晶鞋。

  这时候她已经洗过澡,穿着蓝粉色的睡裙,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头发没有吹,微微湿着垂在肩头,没有了华服和浓妆,她又变回那个单纯执拗的钟浅。

  茫然不知所谓地看了会儿,拿起送回鞋柜。

  衣帽间没开灯,柜子里黑洞洞,关上柜门的那一刻,鞋面泛出的微光让她想起那人眼底细碎的星光。

  一夜无话。早上钟浅下床时,左脚一落地,脚踝明显吃痛。

  看来是昨天崴了脚。

  拜某人所赐。

  她坐在床边愣怔了一会儿,决定下楼去找冰袋打算敷一敷。

  披着头发穿着睡裙,打着哈欠走进厨房,刚迈进一只脚就发出尖叫。

  一男人从冰箱前转过身,手里拎着一瓶牛奶,睡袍前襟微敞,胸肌夸张,在往上看,是一张年轻的脸。

  钟浅眼睛瞪得好大,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男人自来熟地打招呼,“嗨,你是钟浅吧,我是……”

  她终于清醒过来,却一点都不给面子,转身跑开。

  晚上方莹问,“见到阿源了吧,怎么样?”

  这时钟浅已经知道早上那人是妈妈的新男友,想起那张年轻的脸,不禁问,“他多大?有二十五吗?”

  “二十八了。他自己开健身房,常年运动,当然保养得好。”

  方莹一脸自豪地介绍,最近她像是变了个人,气色红润,说话发嗲,显然是雌性激素分泌增多的效果。嗯,看不出是过了三十的人。

  “对了,明天周末,阿源请我们吃饭。”

  周末饭局定在一家日式料理店。

  林源开车来接,车子不错,一身名牌休闲装,举止还算文雅。据说是海龟,也是在法国留的学,难怪能轻易虏获方美人的心。

  席间方莹一副小女人模样,给两人做了正式介绍,还说最痛苦的时候多亏有他陪伴,给她信心。林源温柔地看着她说,你这样的女人男人呵护都来不及,哪还能忍心伤害呢。

  钟浅心里小声道,嘴真甜。

  林源还给她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一套新上市的数码产品。

  钟浅认真道谢,然后就闷头吃东西。

  听他们似有若无地调.情和聊起林源新开分店的进展情况。

  回到家后,她跟着妈妈进了卧室,问:“他没让你入股吗?”

  方莹换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没有。”

  “如果以后他找理由跟你借钱呢?”

  方莹笑一下,“我是傻的么?”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普遍降低。”

  “你妈妈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是被男人欺骗伤害过的,长着记性呢。”

  钟浅想了想又问,“你没打算跟他结婚吧?”

  “结婚?笑话。”方莹真的笑出声,“让他来分割我的财产么?那可是我用十七年自由换来的,我现在有钱有安全感,只谈恋爱不谈婚姻,只享受权利不付出义务,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她起身,在镜子里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又摸摸脸,手指在眼角停留片刻,失神感慨道:“以前真是太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

  钟浅小声接,“不然哪里来这么多青春损失费。”

  方莹瞪她一眼,“小小年纪嘴巴这么毒,少说两句能把你当哑巴卖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轻易否定过去。”

  “要是能否定就好了。”方莹说完扭身走向浴室。

  钟浅心中一黯。

  也许在妈妈心里,最想否定的就是她吧。

  她自认不是爱记仇的人,可有些话仍像一根刺,只一次就牢牢扎进心头,轻轻一碰就会疼。

  短信一发出去,钟季琛就后悔了。

  这太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可事情往往如此。就像女人减肥男人戒烟,往往凭着决心能坚持一阵子,但是到了一定程度意志力会突然崩断,之前被压制的欲.望会凶猛的反扑。

  就像他当初去看钟浅演出,本来不想去,但是数日不见越发的想念,然后就想,看几眼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名义上他们还是父女,做做样子也是应该的。

  就像刚刚,敲定了一个重要项目后,心情澎湃之时,忽地想起她,想起她各种的好,接着又担心,怕她会学坏,电话在手里颠来倒去,理智和情感反复博弈,最后还是理智溃败。

  他打出的一行字是:钟浅最近还逃课吗?

  发完才意识到,三十多岁的人跟一小孩子发短信,这,有点丢人啊。

  很快收到回复:事实上,现在她就不在教室。

  然后,之前的纠结顷刻烟消云散,心头被怒气占满。

  钟浅在大街上闲逛。

  板鞋,牛仔裤,深蓝色连帽卫衣,帽子罩在头上。

  这样的打扮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没人知道这是个本该坐在教室里专心听讲的高中生。而此时她也听得专注,专注地听着耳机里循环播放的Nightwish的

  逃避现实的人。

  她两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一副闲散状地迈着步子混迹行人中。

  直到听到比重金属更刺耳的喇叭声。

  她扭过头。

  身侧车行道上停着一辆白色捷豹,上午阳光正好,车身亮的刺眼,她眯着眼睛正纳闷时,车窗缓缓降下。

  钟季琛脸色不佳地看着她。

  “上车。”

  钟浅恍若未闻,手依然插在口袋里,站在那里不动。表情波澜不惊,又似有隐隐的挑衅。

  这副样子让钟季琛怒气更胜。

  他盯了她两秒,推开车门下来。

  走到近前,一抬手把她一只耳机扯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钟浅反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语气平静,重音落在第一个字。

  “我让你回去上课。”

  他的威慑力似乎对她没什么作用,钟浅听完垂下视线,手里把玩着那只被拽下来的耳机,痞痞地答:“上不上课是我自己的事,我的人生怎么样也是我的事,”说着抬眼看他,“你为什么要管我?”

  这是她第二次追问。

  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含着三分尖锐,一分紧张。

  钟季琛沉吟一秒答,“就凭你还姓钟。”

  她愣了一下,讥讽一笑,“你如果介意,我可以改掉。”

  “改什么,姓任?任浅?”

  “不关你事。”

  钟季琛再次拧眉。

  她什么时候这么跟他说过话,真是学坏了。

  钟浅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前走,钟季琛跟她保持半步距离,沉默了一会儿,低沉道:“我上次的话都白说了?”

  当然没有,就是因为那一番话,才让她又燃起希冀。

  钟浅狠一狠心,停住脚步,再次开口,“血缘也不是绝对的,是不是?”

  她声音很轻,但他听得清楚。

  她回头看他,眼里的轻慢和尖锐褪去,微微抖动的睫毛下,是柔和的清亮,“我可以把你当成亲生父亲,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他打断。

  她嘴唇微张,呆了一呆,随即自嘲一笑,“我明白了。”

  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开始是快步走,走着走着拔腿跑了起来。

  钟季琛在原地,没有追。

  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他才发出一声叹息,你不明白。

  钟浅强忍着泪意,可眼前还是雾蒙蒙的,视线模糊。

  以往所有被拒绝被抛弃的难过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严重。

  那时候她有所依仗。

  这一次,没人知道她汇聚了多少勇气才问出那一句。

  耳机早掉了,可那金属的重击和女高音飙升的旋律还回荡在耳边。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似乎只有不停的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出这个让人失望的现实。

  然后,在十字路口拐弯时,出了状况。

  路边是一家老字号珠宝店。

  门前平地有一道低矮台阶,台阶上方停着一个人。

  钟浅伤心得太过投入,等发现要撞上人时慌忙收住脚,倒是没撞到人,但是撞到了他的轮椅。

  没错,这是一位残障人士。

  所以应变能力比较差,而且这位不知什么原因事发前正一脸迷茫地望着某处,被撞后一脸骇然,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哎”。

  轮椅距离台阶边缘不到一尺,轮子顺势往前滑去。然后,就在钟浅的惊呼和男人一连串的“哎”声中,人仰马翻。

  轮椅扶手硌得钟浅肋骨生疼。

  不过另一位更惨。

  因为,他的脸已经和绿化带草坪亲密接触了。

  钟浅惊吓得忘了伤心,胡乱爬起来,跑去看那人的脸。

  带着哭腔问:“你没事吧?对不起。”

  那人手撑着地支起上身,先是吐出嘴里的草叶,嘶了口气,看了眼钟浅,又去看自己刚才被压在下面的右手,白皙的手背破了皮,还流了血。

  钟浅心中一紧。

  那人再次抬头看她,像是被她哭红的眼睛吓了一跳,“靠,我这么疼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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