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_宫女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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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我穿上银灰色素缎对襟棉风褛,戴着同色风帽。手里捧着松鼠葡萄紫铜手炉,后面跟了两个十二岁,刚梳上抓髻的小宫女,拎着带给颂香她们的小礼,施施然走在通往青春殿的永巷之中。

  已有近十日艳阳高照,虽然雪尚未化完,殿檐下还挂着无数晶莹剔透,长短不一的冰溜,但这阳光下,紫禁城的金瓦红墙却如洗过般的洁净,色彩浓艳,分外耀眼。长巷当阳处的雪已化净,地面也干爽,背阴之处,犹有雪泥湿脚,需要跨越而行。

  颂香虽得先皇宠爱,却因为膝下无,份位不算高。和先皇的武昭妃、张成妃一起居于东六宫之中位置稍偏的钟粹宫。不过,颂香住着主殿钟粹殿,因为颂香生在春天的缘故,被先皇改了名,称为“青春殿”。

  到了钟粹宫,我先去拜见了昭妃和成妃。她们俩都是二十不到的青春妙龄,跟了先皇只有一两年,大约面都没见上几次,就成了妃。反正来青春殿,从礼数上讲,也应该拜望这两位妃,先去看她们,更讨巧一些。果然,见到我来,她们无不高兴客气。我奉上应时的果礼,也是欢欢喜喜地收了。又拿瓜花生给两个小宫女吃,热闹了一回。呆足了半个时辰,看着诚意已到,我才起身告辞,前往青春殿中。

  颂香的宫女月嫦早就立在廊前,一见到就拉住我,亲热地说:“万姊姊,妃一直盼着你过来呢,可又怕你在皇上身边,一时走不开,不让我去找你。今儿一早,听到大柏树上,几声喜鹊叫,我还对妃说,莫不是万姊姊要过来了?你瞧,这喜鹊灵不灵?!”月嫦生就一张巧嘴,原就会说笑话故事。如今这一串葫芦话,四角俱全,面面顾及,对她来说,并不费事。

  月嫦并不十分美貌,从前是景泰朝教坊司底下说书的倡儿。偶然被送进后宫,被景泰宠幸过几次,十分爱她。景泰病死后,本来要拿了她殉葬,被颂香和我拼命救了下来。她自愿留在颂香身边做宫女报恩,如今已是颂香身边的左膀右臂,是一刻都离不得的军师智囊。

  我与月嫦同年,她也和我一样,留着一头长发。只是她的,至今还是绿云委地,而我,因为剪过一次,再也长不长,如今只及腰下。

  我进到青春殿,殿里香烟袅袅,檀香阵阵,四周素白的锦幕层层低垂,颂香也是一身素白,头上簪着一枝素银镶白玉观音宝簪,鬓边一朵洁白的通草菊花,正跪在一座硕大的紫檀木嵌宝錾金佛祖菩萨面前,静静地诵念着经。

  月嫦附在我的耳边,低低地告诉我说:“妃许了愿心,要用一年的时间,为先皇早中晚各念大明金刚咒一零八遍,愿先皇早早离了苦海,登返仙界。”我点点头,找了地方跪下,也为先皇颂着金刚咒。

  一会儿颂香念完,抬眼看到我,凄凄地笑了一笑,拉起我,曼声说道:“我为先皇祷念,是为嫔为妃的本份,你干嘛也来凑这热闹?”我也笑着,站起来:“我是帮着姐姐凑数,巴着先皇早登乐,姐姐也好轻松轻松!”

  颂香拿手假意撕我的嘴,嗔怒道:“先皇刚走不远,你们就拿他打趣,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我很少见颂香这样认真,只好俯身认错,看着她眼圈儿都红了。月嫦上来扶住颂香,对我轻轻摇头说道:“妃不能听人提到先皇,一提就要伤心半天呢!”

  我赶紧岔开话题,拿出我带来的果礼:“这是浙西的蜜柑,还有广东的甜柚。苏制的糕点果、御膳新炒的糖栗,虽然都是平常东西,好歹是我的小心意,望姐姐不要嫌弃。”

  月嫦也在一边翻着我带来的东西,又是剥桔,又是找果,整出好一番动静。我知道她们从前哪会少得了这些,先皇心尖上的人物,全宫里最好的都是往这里送。月嫦这番做作,不过是希望颂香开心一些罢了。

  颂香抹净眼泪,拉着我坐下,问道:“你有没有从,不,不,皇上那里,听到先皇临终前说了什么?”

  我点点头。阿摩一定会将先皇遗命告禀给钱后和周皇妃的,看来,她们两人,并没有将先皇的遗言,向其他妃嫔传达。

  我握住颂香冷如寒冰的手,对她说:“颂香,先皇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遂将阿摩在华殿里告诉我的那番话原原本本说给了她听。说到先皇特旨,让颂香年后要和他同穴而眠时,颂香感念着与先皇的恩爱,恸哭不已。月嫦和我也陪着垂泪,人坐着,哭了半天,才渐渐收声。

  颂香含着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如此看了她一眼,两下会意,然后她支了月嫦为我烹茶。四下无人时,她悄悄问我:“皇上他……待你……好吗?”

  我见她如此一问,便晓得她知道一些关窍。但阿摩说的事情大,我自己也拿不准能否开口问人,只好和她先打着锋机,如此回她:“不好,皇上给我出了难题。”

  颂香掩口淡淡地回我:“你的那个难题,只怕是天底下的妇人想要都要不到的。”

  我见她已知我的心事,便低头小声地说:“你总是知道我的心意,我不愿意!”

  她不急于理我,倒去书案上翻出一卷佛经,似乎慢慢看着,面容沉静,半天才说:“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点点头:“他是为了报恩和补偿。”

  颂香继续看着佛经,好似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悠悠闲闲地翻着经,似乎在看,又似乎在想着心思,脸上安宁如水,纹丝不动。

  我有一回听到阿摩吟咏,几句词说的是茉莉,我却觉得很像颂香:“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她如今虽然年逾四十,芳华渐老,但通身气雍容娴雅,动若仙,静如画图。这么多年来,每每见到颂香如此,我便有清风吹拂心坎之感,胸臆中的燥热会慢慢被一阵清凉带走,人也能通透几分。难怪先皇对颂香爱如珍宝,有这样一位可心的妙人儿守在身边,我也不舍得。

  按理经过十几年的磨练,我自己沉稳了不少,可与颂香一比,还是如云泥之别。因此,重回东宫后,我总爱到这青春殿来,一是我俩情份不同,二是求一求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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