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秒的天堂_一秒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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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一秒的天堂

  方莹跳下车,打开后备箱,拉开箱子拉链,抽出一沓钞票,冲那些人扬一扬,镇定道:“五千万都在这里了,放了我女儿。”

  绑匪头目示意两名手下过去,确认无误后,两人把箱子一个个从后备箱拎出来。同时,钟浅被松了绑,她抬脚就朝方莹跑过来,方莹伸开手,母女俩抱在一起。方莹很快拉开她,上下打量:“他们没欺负你吧?”

  钟浅摇头,低声问:“他呢?”

  方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忙答:“他去美国了,联系不上,否则一定会来的。”

  钟浅点头,又说:“林源也在……”

  方莹把她拉到身后,扬声道:“还有一个人呢。”

  绑匪头目一扬手,有人把林源推了出来。

  方莹眼圈立即就红了,那么健硕阳光的人,被折磨成这样子,都几乎认不出了。她摘下手表举在手里,“这块限量款手表上市售价两千万,现在三千万不止,就是光卖钻石也能卖个千八万。”

  那头目笑一下,却说:“我就是成全你让你们见一面,你不能带他走。”

  “为什么?”

  “这人废了我一兄弟,如果你想带走,可以,先废了他一手一脚,你愿意要个废人?”

  方莹身体一抖,钟浅忙握住她的手。

  对面一直盯着她的林源忽然出声:“有你这份心,就够了。你们走吧,他们不可能放我走,因为我看过他们的脸,知道他们那些勾当……”

  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耳光扇在脸上,他头偏过去,不耐地吆喝一声:“还磨蹭什么?快走。”

  方莹眼圈通红,狠狠心,拉起钟浅:“我们走。”

  钟浅回头看向站在绑匪中的林源,正好对上他迎过来的视线,看到他眼里的伤感,她忽然挣脱方莹的手,往回跑了去。

  方莹惊叫一声:“浅浅,快回来。”

  在所有人不解甚至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钟浅跑到林源面前,伸手抱住他,低声说:“别放弃。”同时飞快地把什么东西塞进他外套口袋。

  然后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回去。

  一阵油门轰响,方莹的车子绝尘离去。

  很快就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雾霾依旧,天边一轮圆月释放着惨淡的白光。

  几名绑匪忙碌着打点行装,把几箱现钞藏进车里,当然也要摘掉面罩,他们今晚就要连夜出逃,有了这些钱,再加上即将得到的另一笔,以及一份特殊关照,他们就能一路向南,最终逃出边境。

  林源蜷缩在地上,刚才那个跟他有仇的家伙又给他几拳,他顺势摔倒。

  不多时,有人过来。

  月光下光头锃亮,伸手来抓他肩膀时,脚下忽然被绊住。

  地上侧卧的林源两脚夹住他的腿用力一扭,绑匪被撂倒,刚要出声,嘴被一只手捂住。就见林源一直被绑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重获自由,紧接着,绑匪脖子一凉,有温润的液体汩汩流出。

  林源一跃而起,将血流不止手脚扑腾的大块头拖到暗处。

  这时又有一人走过来,边走边催促同伴动作快点。

  他走近时看到墙角露出两条腿,正感觉不妙,一记拳头带着风迎向面门。林源闪身出来,提膝顶上这人腹部,同时两手分别卡住他的下巴和后脑,用力一扭。听到一声骨头错位的轻响后,他立即松手。

  绑匪一共八人,撂倒两个,还剩六个。

  林源一边盘算着,一边猫着腰在暗处潜行。变故很快就被发觉,其余绑匪骂咧着掏出枪开始搜人。手电筒的光线在空中交织晃动,他们人多,四面包抄,林源早晚会被发现,横竖都是一死,他心一横,纵身跳出阴影,拔腿朝大门方向跑去。

  身后立即响起枪声。

  刚跑到路上,前方猝然大亮,是两道车灯,全速朝他开来。

  林源抬手挡眼,同时闪身让路。

  这辆车经过他时猛地一个转弯,伴着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绕着他转了半圈,后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上车。”

  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枪声连连,打在车身上,火星迸射。

  林源一个飞扑,钻进车里。

  最后关头,左小腿猛地一疼,还是中了一枪。

  方莹今天特意开了一款奥迪防弹车,性能极佳,她车技还不错,此刻也是拼了命赌一把。那两辆车追得疯狂,几次擦身而过都被她倏然提速给甩掉。

  钟浅一直很紧张地回头看,林源咳嗽一声说:“应该不会再追来了,对他们来说,越往城里越危险,现在拿了钱跑路才是正事。”

  钟浅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闻到血腥气,发现林源左小腿被血染透,而他脸色已惨白,还有星星点点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迹。她忙脱下身上的棉布小衫给他包扎止血用。

  林源低头简单处理完伤口,用袖子抹把脸,沉声说:“谢谢你们。”

  前面方莹没有回应,隔了一会儿才答了句:“是她非要救你。”

  林源却像是很懂地轻笑一声。

  钟浅从后视镜里看到方莹脸色也是煞白,知道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于是提议:“妈妈要不我换你一会儿?你休息一下?”

  方莹哼一声:“就你那三脚猫的车技,省省吧。”

  林源有气无力地接过:“你也别大意,今晚雾大,这条路线你又不熟,现在还……”他咳一声,“疲劳驾驶。”

  “知道了,就你话多,省省你的力气吧。”

  方莹语气不佳,林源却宽容地一笑。

  钟浅不由欣慰,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同时也暗自感慨,男人就是跟女人不同,任何时候都能保持理性和调节气氛,还有就是超强的爆发力,没想到林源真的能以一己之力从八个人的看守下逃出来。她给他那小块碎玻璃,更多的是给他一点信念,等她们想办法救他,因为他看向妈妈的目光里,除了眷恋,还有诀别的意味……

  她心想,这样强悍的一个人,应该可以保护好妈妈吧。

  很自然地,钟浅又想起另一个男人。

  她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那一个。

  市区的灯火越来越近,再过一座桥,就到了跟老陈约定的地方。方莹这才松了一口气,手也略微松动一下,一直握得太紧,手指已经僵住了。

  这三个人里,她是最紧张的,也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却肩负着最重要的任务。

  身体靠上椅背时,后腰处被硌得一疼。那里还别着一把手.枪。

  她不由唏嘘,今晚这一切如同一场梦,而且,还未真正结束。

  眼前忽然暗了一下,像是低血糖时的症状。

  方莹一惊,又发觉手臂肌肉也因为一直绷紧刚一放松便剧烈酸乏,果然是疲劳驾驶,她咬住下唇,打起精神来。

  就在这时,忽听后面钟浅和林源同时大喊:“当心。”

  前方视野里,出现一个庞然大物,距离近到窥不清全貌,正对着她眼前的是一只黯淡无光的车灯。

  方莹做出本.能反应以躲避,然后,听到一阵金属撞击声,她头皮一紧,那是大桥两侧的铁锁链,似乎被撞断,下一秒,感觉到车身腾空。

  车子下坠的那一刻,身后传来钟浅的尖叫。

  钟季琛没想到,短短几天,他的浅浅又进了医院。

  而且这一次,是在重症监护室里。

  他此时身上犹带着旅途的风尘,那边飞机刚落地,就接到消息,立即买了机票返程,工作上的事交给随行的另一位高层。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行程,回来后只喝了几口水。

  可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累,也不饿,他甚至没有一点感觉。

  他只是,大脑一片空白。

  从听到钟浅出事的那一刻,到回程飞机上,到回来后听医生介绍诊断结果,到这样静坐等待的漫长时间里,他大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呈现出阶段性空白。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一名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客气道:“家属可以探视了,但只能进去一位。”

  话音刚落,离门口最近的钟季琛立即起身。

  其他人,挂着手臂吊带的方莹,陪在她身边的林源,以及钟父钟母,虽然都是一脸的焦急,却没一个人起来跟他争。

  钟季琛在护士帮忙下做了消毒处理,换上无菌服戴了口罩。

  没进来前心急如焚,到了近前却忽生情怯。

  床头一排各式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他的视线落在监控屏上,上面不断变化的数据是他的浅浅的生命指标,虽然不懂,却能看出是在延续。

  他这才抬起脚,疾步走向病床。

  钟浅鼻孔插着氧气管,头部贴满电极片,经由数条红红绿绿的导线连接到床头仪器,看起来有点吓人。脸上却干干净净,没一点伤,好像只是睡着了。

  他很想触摸一下她的脸,可是却不敢摘去手套,怕造成感染。

  他在床边的椅子坐下,隔着手套握着她置于身侧的手,他轻轻呼口气,腰低下去,把戴着口罩的脸贴上她的手心。

  严重脑震荡,大面积水肿和瘀血,压迫多处神经区域……医生和他说话时他脑袋都是懵的,对这些术语几乎没有概念,听完后他问:“会有后遗症吗?”

  浅浅那么聪明,如果伤了脑子,以后……

  医生一脸抱歉,“这个现在还不能判断,要等病人醒来作进一步检查。”

  他呆了呆,然后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做了个更抱歉的表情。

  钟季琛吸了一下鼻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流了泪,他抬头,看到钟浅手心湿漉漉。她纤细的手腕还贴着电极片。

  他忽然慌乱,找东西擦,却什么都不敢乱碰,最后在西裤口袋摸出一方手帕把她的手擦干。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护士轻声提醒:“钟先生,时间到了。”

  秦岳接到秦雪电话时,人正在朋友的别墅。

  窝在泳池边的椅子里,身边一池碧水波光粼粼,他却一副颓废状。听到消息后,麻木了两分钟,立即爬起来。

  开车时,他还心存侥幸,也许只是秦雪气他忽然顺从家里安排,故意整他。

  也许,是知道了他对她姐们儿做的缺德事儿,吓吓他替她出口气。

  可是到了医院,听了钟浅主治医师的介绍后,他只想狠狠扇自己。

  他还在纠结是临走前跟她道个歉,解释清楚,还是就这样酷酷地走掉让她误会怨恨他的同时也记住他一辈子。却不知,自己在做这种可笑挣扎的时候,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秦岳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钟季琛迎面走来。

  擦身而过时,秦岳低声道:“对不起。”

  钟季琛像是没听到,抬手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

  秦岳在过道顿了顿,抬脚前行。

  医生说,这三天很关键,如果伤势感染恶化,可能导致脑死亡。即便没恶化,如果三天之内还不苏醒,就有可能一直昏迷下去。

  一直昏迷,秦岳当时喃喃地接:那不就是植物人?

  医生遗憾地点头。

  秦岳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

  他失魂落魄地一路走出医院大门,坐进车里时已经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是悲伤多一些,还是内疚悔恨多一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爱上钟浅。他只知道,只要能让她醒来,他就算上了路立马被人撞了都行。

  哪怕腿再断一次。

  同样不敢想象的还有钟季琛。

  他是真的不敢想。

  此时,他刚冲完热水澡,裹着浴袍仰躺在沙发上。

  依他本意,他不想离开医院半步。钟浅每次出事他都不在身边,让她一个人扛,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不愿醒来。最后是钟母把他拉到洗手间,让他看看镜子里的人,那个人下巴一层青色胡茬,脸色苍白,眼底布满红丝。

  钟母说:“等浅浅醒过来,你想吓到她吗?”

  他一脸呆滞,心里却想起那个清晨,阳光下,他逗她的话。

  这才回家梳洗暂作修整。

  小猫似乎也觉察到主人心情低落。围绕在他身边,不时跳上跳下博一点存在感。钟季琛任由它去,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茶几上,随即一滞。

  他看到钟浅伏在那里写作业。她专注的样子特别好看,让他很想变成她手里的习题册,被她一页一页拂过,一笔一笔书写。

  视线再飘远一点,又看到她躺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成筒状罩住眼睛,朝四周转啊转对准他这边,嘴巴里一句接一句,背她的饶舌古文,嗓音清脆,在空旷的房间里带了回声,久久不息。

  他还看到她站在楼上衣帽间,对着一柜子粉蓝红白绿,抱怨说买这么多少女装,她马上就要长大了。他低低地回,在家里穿给我看……

  水晶灯忽然亮得刺眼,他抬手,挡住。

  小猫玩闹许久,似乎饿了,喵呜一声,主人却没反应。

  它跑到主人脑袋旁,再喵呜,回应它的是一道低沉鼾声。

  主人眼角一道湿痕,亮晶晶,没入鬓角。

  梦境纷沓而至,如按了快放键一般。钟季琛看到各个时期的钟浅。

  绿色草坪背景下,穿着红裙子追着他跑的她。

  家族聚会时,一身蓝裙俏生生又怯生生靠近的她。

  舞台上,灯光下,身着轻盈雪白的芭蕾裙,优雅旋转的她。

  还有星空下,裹着他的大衣,跟他并肩坐在地上缱绻亲吻的她。

  画面还伴着她的声音,从稚嫩到清脆,却一律叫他“钟季琛”。

  最后一幕,他根本没看到她的人,只听到一声轰鸣,伴随着她的尖叫。

  钟季琛猛然坐起身。

  人还在沙发上,小猫本来窝在他身边,此刻也被惊醒,不满地叫一声。

  灯依旧亮着,但是不再刺眼,外面也亮了。

  他看了眼时间,起身去浴室。

  捧了冷水洗脸,抬头时微愣一下,又继续洗了几把。

  回到医院时,钟浅那间监护室居然空了。

  调整仪器的护士解释说:“病人换到普通病房了。”

  钟季琛心里一喜,却听护士接着道:“虽然没醒,但是现在情况稳定,不需要在这里监控了。”

  钟浅住的套间很宽敞,除了各种医疗设施,日常用品也一应俱全。

  一名护士在忙碌布置着什么,方莹坐在床边。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钟季琛的脸时却愣住。

  她眼里本来就有泪,这会儿忽然溢出来,嘴唇颤抖着:“你,你……”

  钟季琛漫不经心接道:“我怎么?”

  方莹呜呜哭出声,钟季琛皱眉,语气也不好:“要哭出去哭。”

  方莹立即起身,捂着嘴快步跑出门去。

  钟季琛在她坐过的位置坐下,握住钟浅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一下,语气轻柔道:“浅浅,快醒来吧,你再不醒,我就要老了。”

  阳光照进病房,落在他的侧脸上。

  两鬓处,浓密黑发中,竟生出几根银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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