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秒的天堂_一秒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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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一秒的天堂

  钟季琛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往茶几上一搭,抱着手臂看着跑来跑去的钟浅,不觉扬眉:“还没看完?不是说有好多作业?”

  声音不大,却因为房间太大而带了回声。这是他的老巢之一,当然是钟浅的叫法,他这可是最近才布置好的,到处都是新鲜的味道,叫爱巢还差不多。

  房子除了独特的外观和室内设计,还有一整面的玻璃幕墙,除了欣赏外面庭院的四季景色,还可观星。一排专业范儿十足的各式望远镜引得钟浅连声赞叹。

  她这才惊呼一声,跑回来,抓起大书包往地上倒,噼里啪啦一堆书本,头也不抬地问:“我写作业那你做什么?”

  他答:“我看着你写作业。”

  一小时后,钟浅躺在地毯上,一边背英语单词,还得充当人肉枕头。某人手里举着本高中英语教材,枕着她的肚子,悠闲惬意地——考单词。背完单词,还有一篇文言文。钟季琛听完晦涩饶舌的《蜀道难》,合上书,打了个哈欠:“真是难于上青天。你也不容易。”

  钟浅叹息,摸摸他耳朵说:“高中生什么的最辛苦了,我可是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陪你谈恋爱呀。”

  钟季琛接:“谢谢钟总。”

  “我是钟总你是什么?”钟浅又开始起名字,“你是大钟总,我是小钟总。”

  “你是小祖宗。”

  作业已完成,两人却都懒懒地不愿动。

  打开音响,音乐声从房间四处的隐藏式音箱飘出,旋律由低缓渐渐变得高昂壮阔,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这回换某人当枕头,钟浅嫌弃他肚子太硬,挑来挑去想找个舒服地方,最后被人拎起来,按到怀里吻。

  吻到天昏地暗天荒地老时,她伏在他胸口喘息。听着他雷鸣般的心跳,想起那日大理街头他说的一句话,于是声音软软地问:“我是你的什么?”

  钟季琛没答,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上。

  钟浅满意地笑,心中默默念出一句:你是我赖以生存的空气。

  夸张吗?她觉得一点也不。

  钟浅回家时快到十点。仰头看到楼上主卧的灯光,心中不觉升起几分愧疚。和他在一起时如在天堂,此时又要面对人间的各种纷扰。

  她轻手轻脚地上楼,推开门正要松一口气时,看到书桌前的背影。

  她呼吸一滞。

  只开了一盏台灯,灯光暗黄,座椅缓缓转过来,穿着碧绿色真丝睡袍的方莹手臂交叠在胸前,眼神淡然到发凉,让刚从外面回来的钟浅也不由打了个寒噤。

  “最近心情不错啊,还学起插花来了……”

  钟浅视线落在自己书桌上,花瓶里一大束姹紫嫣红乱七八糟的正是她的杰作,视线随即一顿,桌面上,散落着许多白色的,玫瑰花瓣。

  “回这么晚,是见他去了吧?”

  “你还真是离不了他。”

  方莹说着起身,抖落掉睡衣腰带处的一片白色,走到钟浅面前,冷冷道:“没错,我不会再用跳楼威胁你。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好自为之。还是那句话,如果你选了他,就不要认我这个妈。”

  她说完,越过钟浅,推门离去。

  钟浅站在原地许久,眼里晶莹一片。

  怕什么来什么。钟季琛刚刚接到通知,颐心苑项目面临中止危险。

  养老地产在国内属于起步阶段,虽然早有多家房地产公司打出招牌,但多是有名无实,仅作为宣传噱头。因此钟氏提交申请后,政府有意将其作为行业范本,在土地价格和使用年限上都提供优惠,并确保后期配套设施能顺利跟上。但是基于种种现实考虑,经过有关部门进一步研究,要对颐心苑项目进行重新评估审核。言外之意,如果评审不过关,那么相应的优惠政策就会收回。

  如果没有政策支持,这一项目的成本就会扩大数倍,后期建设的每一步都会受到制约。且不说最终能否实现预期目标,眼下股东们就会闹翻天。而且施工现场最是耗不起,机器一旦开动,每天数以万计的资金哗哗往出流。

  钟季琛心里明白,这事也不是不能通融。

  如果当初和江家顺利结亲,而专管城建这一块的领导又是他们家至亲……或许,这根本就是江家给的一点颜色。自那日甩了他一巴掌后,江心亭再没出现过,手中与钟氏相关的业务也移交给别人。可见,那番话的确起了作用。

  眼下免不了一番奔走。而且是孤军作战。父亲和几位当初就持反对意见的股东想必是“乐见其成”,好在他还有钟浅作为安慰。

  不是每个倒霉的人都有这种安慰。

  比如,几个月前被钟季琛开除的石姓主管。

  石敬业这人,职业精神与名字成反比,离开钟氏后几个月内换了三次工作。采购这一行坏名声出去了,业内就没人再敢用,换了别的工种,不是嫌累,就是嫌钱少,去找叔叔帮忙,却被臭骂一顿。说是被他连累,自己现已被架空,只有一个挂名虚职和一点股份。

  老头儿骂完侄子又骂钟季琛,无情无义又阴险的小白脸儿,故意设套给他钻。石敬业于是对钟季琛怀恨在心。心想年龄都差不多,凭什么他这么好命,年纪轻轻就乱搞出孩子,现在又像模像样当起成功人士,把别人的命运玩弄在鼓掌之中。

  这一日他又喝了酒,心里越发不忿,想着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他开着车在钟氏总部大门前绕了一圈,最后远远停在路边暗处,决定伺机而动。

  钟季琛眼下的难题,钟浅是一点帮不上忙。她终于深刻认识到门当户对的意义,也意识到钟季琛为她放弃了什么。而她能做的,就是给他一点柔软的陪伴,多半也只能通过电话。

  这一日放学回家,晚餐摆好,座位上只有她一人。

  方莹说话算话。这一次不哭不闹,铁了心不理她,一个屋檐下连面都见不着。每天钟浅出门时她还未出房间,等她半夜回来时,钟浅已经入睡。

  今天,阿姨给钟浅盛完饭,一脸担忧地说太太还没起床。

  见钟浅惊讶,阿姨压低声音说:分手了。

  钟浅更惊讶,阿姨无奈地摇头,又让钟浅去劝劝,好歹吃一点。

  钟浅心说,她去劝,恐怕更没胃口了。她想了想报了几个菜名,让阿姨做出来试试看。饶是如此,她吃过饭还是走到方莹房门前,敲几下没反应,推门进去。

  房间一片漆黑,除了薰衣草香水的味道,还有一股空气不流通的沉闷。

  钟浅开了一盏门边的壁灯,床上立即出声:“关了,出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绝食吗?”

  方莹哼一声,“我死了不是更好?这样你就能跟他大大方方在一起了。否则,钟家那两个老的也不会让你进门的。”

  钟浅不理会她话里的刻薄,直接问:“林源是怎么回事?”

  “跟你没关系。”

  方莹声音里有倦意,“不用假惺惺关心我,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她说完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这一晚,钟浅睡得不踏实,一个劲儿的做梦,几乎都与妈妈有关。

  梦境虚虚实实。其中一个场景是,妈妈穿了一条很漂亮的红裙子,她当时正在草地上玩,立即欣喜地扑过去,妈妈也抱了她。可是当发现她在新裙子上留下两个泥手印时,脸色一变,把她放下来。

  她没站稳,跌坐地上。她朝妈妈伸手,妈妈看她脏兮兮的手心,皱起眉。

  然后她就坐在地上哭,一直哭。

  钟浅被自己的哽咽声惊醒,醒后怔忡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梦很奇怪,而且也不对。她那时并没有哭。

  去倒水喝时听到响动,她眼皮一跳,反应了一下循声过去。

  声音来自方莹的衣帽间。

  里面灯光大亮,隔着半尺宽门缝,她看到一个个或粉或白的影子飞速划过,落地时发出闷闷声响,那应该是方莹的爱马仕们。

  钟浅叹口气,转身下楼。

  酒柜里的都是方莹的宝贝。随便拿起一瓶,她都能发表出一大篇演说,听得客人纷纷称道。如今倒了钟浅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随意拎一瓶,盘腿坐在酒柜边的地毯上,倒一杯,两三口喝掉。后来干脆直接倒满杯,举杯豪饮。酒水沿着嘴角流出,她也不理,喝完用手抹把脸,一脸濡湿,似乎有泪水混在里头。

  钟浅再次来到衣帽间时,事态已经升级。

  方莹把香水也砸了,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让人不适的刺激。方莹一边扔东西,嘴里一边喃喃自语:“没意义,一切都没意义。”间或夹几个钟浅听不懂的法语单词。

  钟浅心知,一个林源不至于如此,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她蹲下,开始捡东西。

  方莹似乎没看到她,继续丢,继续骂。钟浅捡起一卷散乱的纸,细看是画工精致的服装设计手稿,方莹早年心血来潮时的作品。

  她微愣间,被方莹一把夺去,“嗤啦”撕碎,随手一扬。见她面露惊诧和惋惜,方莹冷冷一笑:“人生都毁了,这个留着有什么用。”

  说完转过身,盘算着接下来冲什么下手。

  身后的钟浅忽然开口:“那也是你自己亲手毁掉的。”

  方莹诧异地回头,就听钟浅站起身,看着她继续道:“你有过很多选择。”

  “你可以选择不生下我,可以选择不结婚。可以选择在十年前同意离婚。可以选择在这十年里任何一次对那个人失望时结束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

  “你可以选择做一份事业,把你拥有的资源充分利用,把你每一次买包包品红酒的时间用来为自己的梦想打拼。”

  “你可以在我提起林源时选择追问我,或者主动去调查他。”

  “可是你没有。”

  “因为你只选容易的,美好的,符合你的公主梦标准的。”

  钟浅用脚踢一下地上东西,“这些是没意义,扔了烧了都没关系,可你这样表演给谁看?给我吗?”

  “对不起,我不会在意的。因为我从小就看着你做这些,我就告诉自己,想要什么就去努力,还不行那就认命,千万不要像你一样,”她略微一顿,“懦弱。”

  这两字一出口,方莹脸色一变,手里握着的一样东西随之飞来。

  钟浅没躲,那东西打在她肩头上。

  是一只巴掌大的珍珠串成的手包。

  “你那么喜欢撕东西,不如干脆把那虚伪可笑的面子也撕掉,然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重新开始了。”

  方莹气得浑身发抖,“滚出去。”

  钟浅转身就走。

  四周几层架子都被清空,衣帽间忽然变得空旷,方莹站了一会儿,缓缓蹲下,坐在地上,在一堆华丽的废墟里。她抱着头,肩膀剧烈地颤动。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漫长到仿佛将前半生的许多重要场景都重新过了一遍。

  方莹醒来时,天色昏暗,人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她看看时间,竟睡了一整天。

  看向床头,不由愣住,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大大的文件夹。

  她拿过来打开,一页一张,四角用胶带固定,是她的手稿。平平整整,细看每张都有一道道裂痕……她捂住嘴,眼底忽地发烫。

  放学的时间,钟浅接到钟季琛电话,他听出她声音有点哑,问是不是感冒了。

  她说可能是吧。他又说,不对,听起来像是哭过。

  钟浅微微失神,他敏感地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轻声说:“其实我今天没去学校。”

  钟季琛尽快处理完手里的工作,能推的就推掉,饶是如此,等他见到钟浅时天色也已经黑了。

  钟浅等在路灯下,他远远看到她时,觉得这一年来她又长高了些。

  短袖白T和牛仔裤,勾勒出青春紧致的线条,九分裤和球鞋之间露出脚踝,那一小段纤细白皙异常地惹人怜爱。钟浅没看到他的车,东张西望时抬手揉了下眼,像个迷路的小女孩。

  钟季琛停车,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急切下车,钟浅扑过来时也很急切,两人几乎是撞在一起。他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狠狠拥了一阵,然后又去看她的眼,还好,没肿,又想,可能是路灯光线太差。

  钟浅用力地抱着他的腰,用她此刻所剩无几的力气,仿佛留下这些就是为了拥抱他。她忽然仰起头,闭着眼,睫毛轻轻抖动。

  钟季琛会过意,低头印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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