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二十四桥_月亮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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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二十四桥

  第三十六章

  何栖迟呆呆的看着林泽宴,思绪慢了半拍,没有跟上来。

  林泽宴勾起唇角“怎么了?傻啦?”

  何栖迟眼前被泪水模糊掉,她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清晰不起来。

  林泽宴拉过她的手,把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

  “不哭了,乖。”

  “以后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生也是你,死也是你。”

  “从此之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林泽宴无疑是个聪明人,他清楚地知道那句话最能打动何栖迟。

  何栖迟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她似乎听到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可是这都不重要了。

  林泽宴站起身来,把哭成泪人儿的何栖迟抱在怀里,不让他们其他人看见。

  结束之后回到酒店,何栖迟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一点点。

  趁林泽宴去洗澡的时候偷偷看手上的戒指。

  六角星的设计,在最中间缀了一颗钻石,愈发像是阳光下俯瞰冰山,俊雅清越,带着琅琅的雪色。

  何栖迟越看越喜欢,这仿佛和林泽宴的项链是一起的。

  林泽宴是在一场会议结束之后直接过来的,没有带行李,新的一套衣服是钟笙现买的。

  他穿着白色的浴袍,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腰间的带子松松的系着,露出胸前一大片冷白皮肤。

  水滴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流过锁骨,一路滑到浴袍里。

  刚洗完澡的男人带着一身热度,目光灼灼看着何栖迟。

  只一眼,何栖迟的脸就爆炸了一般,红了个透。

  她触了电似的撇过头,声音都不正常了“我我我,那个……你……”

  林泽宴勾起一边唇角,大步过来坐在何栖迟身边。

  “怎么了?脸这么红?”

  明、明知故问!

  何栖迟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林泽宴喜欢极了这个样子的她“转过来。”

  何栖迟不动。

  林泽宴把她的脸扳过来,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睛里“以后就属于我了,是不是?”

  何栖迟的脸实在太红,映得眼睛里都泛着水光。

  “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林泽宴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可疑的沙哑。

  他凑近她,何栖迟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的干净味道。

  何栖迟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产生一种再靠近一点,林泽宴都能听到的错觉。

  双唇的距离仅剩一寸,林泽宴忽然停住。

  他勾起一边唇角,“接吻么?”

  他实在太坏了。

  何栖迟在心里骂了一万句,已经近到这个地步了,彼此的呼吸都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他竟然问了这样一句。

  林泽宴揽过何栖迟的腰肢,笑意更深“嗯?接吻吧,好不好?”

  何栖迟受不了他的这种撩拨,闭上眼,狠下心,主动吻了过去。

  在触到他嘴唇的那一刹那,林泽宴的眼神陡然一狠,手臂收紧把她整个拉到怀里,欺身过去,深深吻上她的嘴唇。

  从此以后,你就属于我了是吗?

  那时何栖迟哭得不成样子,可她在心里回答过。

  是啊,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属于你的。

  何栖迟的汉服照很快发了出来,那是和一个汉服品牌合作,品牌方把新品照片发布在各个平台,直接拿下目前最火小视频平台的热搜榜第一。

  何栖迟的这张脸,男装英俊,女装柔媚,配合着新品汉服和精美绝伦的场景,任何一张都是精品。

  这一个动作圈了很大一批新粉,同一时间公司对于何栖迟的“公子”人设营销起来,再一次俘获一大片芳心。

  “这次可算是借着热搜榜的福了,”谈雅满意极了,嘴边的笑容藏不住“就包括之前你的那些视频播放量都上来了,看到他们公司的工作人员心里很清楚谁是他们未来老板娘啊。”

  这家短视频平台就是之前林泽宴收购的那家。

  何栖迟红着脸“别瞎说。”

  谈雅“下一步你什么打算。”

  何栖迟“周五我去找盛总。”

  谈雅“你要直接提古风剧的事儿?”

  何栖迟“嗯。”

  谈雅拉过何栖迟的手“这件事情我建议你委婉一点提出来,现在热度的确是上去了,但是古风剧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多,盛总未必能同意,如果她不同意,千万别跟她正面怼。”

  谈雅叹了口气“你怼不过她。”

  何栖迟“知道了。”

  何栖迟跟盛锦枫约在下午见面,盛锦枫刚下飞机,让何栖迟直接去机场。

  盛锦枫带着巨大的黑超,踩着十二厘米的细高跟,迈开长腿,走路带风,小助理推着行李,唯唯诺诺跟在后面。

  盛锦枫正在打电话,到了何栖迟跟前的时候说完最后一句“那行,就这样。”

  挂了电话之后,拉下黑超看了何栖迟一眼,“自己来的?”

  何栖迟点了点头。

  盛锦枫回头对助理说“把行李送回去,晚上五点约星空直播的赵总过来。”

  助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盛锦枫转回来“你,跟我走。”

  何栖迟“哦。”

  到了地下停车场,盛锦枫说“车钥匙。”

  何栖迟;“您亲自开车?”

  盛锦枫“嗯”了一声“让你开车还不如扫个哈罗单车骑回去,电动的应该会比你开得快。”

  何栖迟无语了一下,从包里翻出车钥匙递给盛锦枫。

  盛锦枫她哥是赛车手,也带着盛锦枫玩过一段时间赛车。

  她开车何栖迟还是见识过的,一上车就颤颤巍巍系好安全带,还不忘叮嘱“盛总,我们应该不着急的,时间还够。”

  盛锦枫笑了一下,没当回事。

  回程的高速路上,盛锦枫的车速在限速线边徘徊,好几次超车超得何栖迟胆战心惊。

  “盛总,我们回公司么?”

  盛锦枫“不急,我要先去见一个人,今天是他生日。”

  何栖迟怎么也没有想到,盛锦枫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市内公墓。

  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生着一张清俊的面容,眉眼如画,笑容如雪后霁阳般温暖纯净。

  何栖迟一开始看到这张脸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往下看到他的名字,何栖迟想起来了。

  秦明箫,最早一批火起来的流量小生,网评秦明箫长了一张厌世脸,高级禁欲,本是平面模特出道,接了一部网剧的男二角色之后意外爆红,凭借身上的忧郁气质被一知名导演看中,直接跃上大荧幕。

  星途坦荡,演技不俗,之后的许多年都没有出过像秦明箫这样,颜值逆天又有实力的男明星了。

  可是那部电影上映之后,秦明箫被大批狗仔买了一波黑料,他走红得实在太顺,对家公司盯得极紧,掐着电影上映的时间点,在网上铺天盖地的造谣。

  约炮,吸毒,私生活不简单,什么脏水都往他的身上泼。

  公司几次出声明,可是这就像尘埃沉入大海,没有翻起半点浪花。

  红极一时的秦明箫就这样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遗照,带着父母亲人一起骂的评论随处可见。

  粉转黑了一大票人,仅剩的那些粉丝都在等待秦明箫本人的声明。

  可是谁都没有等到。

  秦明箫消失了。

  网络上,现实中,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网络时代更新得这样快,明星们就像浪潮,过了这一波,就会有下一波袭来。

  他本人不出现,很快就会有和他同类型的人顶替他。

  直到现在,提起秦明箫,大家也只会记得当年那个红极一时的人,相信谣言的人也许还会感叹一句,怎么这样好的人,会有那样肮脏的生活。

  不相信的也只会痛心一秒,然后继续他们的生活。

  “他居然……”

  去世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盛锦枫自然的坐在他的墓前,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何栖迟也坐。

  看着秦明箫的照片,盛锦枫的目光难得变得温柔。

  何栖迟想起来了,看他觉得眼熟,不光因为他是明星。

  更是因为盛锦枫这些年找来陪她的那些小鲜肉们。

  全都有着和他相似的眉眼。

  像是知道何栖迟的疑问,盛锦淡淡的说“眼熟,是么?”

  何栖迟扭头看着盛锦枫。

  “每年公司进新人的时候,我都会去先挑一批。”盛锦枫的目光变得悠远“没有人长得像他,呵,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像他。”

  那样的绝代风华,世上无双。

  “进盛世的男星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被盛总挑中的人,需要去医院秘密整容。”盛锦枫轻描淡写的说“按照他的标准,整形成相似的眉目轮廓,如果成功了,就会得到最好的资源,甚至可以爬上盛总的床,从此星途坦荡,平步青云。”

  盛锦枫是笑着说出来的,听到何栖迟耳朵里,却全都是苦涩。

  “不管如何催眠自己,我都知道,他们不是他,他再也回不来了。”盛锦枫的眉动了动“那天在楼顶看着他,他笑着往后仰去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他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他离开了。”

  “这个世界配不上他。”盛锦枫很明显的哽咽了一下“我也,配不上他。”

  何栖迟皱了皱眉,“盛总……”

  盛锦枫“我没事,这么多年了,早就没事了。”

  当年的盛锦枫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上头有两个哥哥,年纪比她大很多,盛家从老爷子到盛锦枫的父亲,再到她的哥哥们,哪一个不是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宠着呵护着,年纪尚幼的盛锦枫性格骄傲鲜活,无法无天。

  她十八岁的时候,盛家老爷子送她的礼物是一辆定制的劳斯莱斯,盛锦枫不会开,盛家的老大给她雇了司机。

  司机人很好,说话温温柔柔,有一次盛锦枫听到司机和他的家人打电话,说的吴侬软语,盛锦枫听不懂,但是觉得好听极了。

  盛家大小姐的司机,待遇自然高得离谱,几个月他就在宁城买了房子,把老家的妻儿接了过来。

  那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盛锦枫在院子里头看人扫雪,正巧看到司机送妻儿回家。

  盛锦枫永远记得那个冬天。

  南方来的小男孩没有见过雪,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他牵着父亲的衣角问起什么,司机温柔的给他讲解。

  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盛锦枫,男孩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来。

  漆黑的眼睛笔直的看着她。

  “哎,小孩儿,”盛锦枫叫他“你过来。”

  司机带着儿子过来,盛锦枫脚往椅子上一踩,扬着下巴“你叫什么名儿?”

  男孩的普通话不是很好,盛锦枫直白的目光让他有些畏缩,但还是倔强的梗着脖子,声音很好听。

  “秦明箫,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明,箫。”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两句诗何栖迟太熟悉了,就写在盛锦枫的办公室里,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一个巨大的匾额上。

  “认识他之后,我的生活就变了。”盛锦枫缓缓说道。

  大小姐终于有了软肋,有了爱而不得的人。

  秦明箫性格温柔,说话也温柔,可是骨子里是个倔强的。

  他比盛锦枫小五岁,那时盛锦枫在一所初高一体的贵族中学,她借着司机送她上学方便的名义,死活要求秦明箫也来这个学校。

  秦明箫不肯,盛锦枫就去求了盛老爷子,在老爷子面前又是撒娇又是央求,老爷子宠她上天,最后答应帮她。

  老爷子都发话了,司机再没有不同意的份。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那时似乎也是初雪,盛锦枫却记不太清了。

  人总是这样,对于这些伤心的记忆,就会自我保护一般的选择忘记。

  司机是在接她的路上出的车祸。

  盛家给他转去了最好的医院,盛老爷子已经打电话调了美国的医疗团队。

  可生命就是那样脆弱,任凭秦明箫如何呼喊,司机还是离开了人间。

  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了气息。

  根本没有等到盛家准备的最好的治疗。

  这件事情变得很微妙。

  他是在接盛锦枫的路上出事的,没有人说什么,可是盛锦枫就像自虐一般一遍遍回想。

  如果,自己没有给他打那通电话。

  如果,她没有说天气好冷你快点过来。

  如果,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一点。

  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是不是就不会看到他的眼泪,就不会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泣?

  秦明箫是个倔强的人,他不肯怪盛锦枫,却在司机的葬礼上说了一句杀伤力大到几乎能要了盛锦枫命的一句话。

  你不要在纠缠我了,我们根本不可能的。

  在许多年以后,盛锦枫想。

  终究是太过年轻,这一段时间的愧疚与自责让她的理智近乎崩溃,对于秦明箫的心疼达到了。

  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他泛红的眼角。

  却被这句话伤得体无完肤。

  之后,盛锦枫做了一件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比给司机打那通电话更加后悔的事。

  她一把把秦明箫推倒在地,然后砸了司机的葬礼。

  纸制的金元宝被她踩烂,贡品水果落在地上,和鱼肉瓜果混在一起,发出难闻的味道,蜡烛点了花圈,火舌直往天上冲去。

  秦明箫没有起身,也没有像旁人那样叫喊。

  他冷漠的看着盛锦枫发疯。

  那个雪天第一次看到那双漆黑的眼,那时他的眼睛那般明亮,看着她的时候,带着好奇,试探,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艳羡。

  而这一刻。

  那双眼睛通红憔悴,没有半点光彩。

  平淡的看着她,如同一潭死水,和看着一个没有感情的死物没有半点分别。

  盛锦枫彻底怒了,盛家大小姐想要砸场,没有人能拦得住。

  她一把把香火摔在地上,香灰洒了一地。

  “看我啊,恨我啊!过来打我!凭什么没可能,老子就是要纠缠你,怎么了!你他妈以为你是谁,能让我砸场让我失控,是你的光彩!以后说出去都会光宗耀祖的!你不跪下来求我,还他妈敢这么看我!?”

  盛锦枫指着秦明箫的鼻子“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绑了你,从高楼上扔下去!”

  她活了这么大,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的,敢这样明目张胆伤害她的。

  只有一个秦明箫。

  而这么多年,被盛大小姐百般宠爱,百般护佑,考试进步了两名都要小心翼翼拿到他面前显摆,得到一句夸奖就高兴得飞上天去,让她狂喜,也能瞬间让她跌入地狱的。

  也只有一个秦明箫。

  盛锦枫愤怒的看着他,这些年的回忆一幕幕在眼前放映。

  心脏疼得近乎窒息。

  周遭忽然变得安静,她的手忽然脱力,两个纸钱轻飘飘的打着旋儿落地。

  花圈已经烧完了,只剩下一地灰烬,和满屋的烧焦气味。

  盛锦枫后悔了。

  她在干什么?

  现在,目前,她究竟都做了什么?

  砸司机的葬礼,给秦明箫难堪?

  让所有人都看她放在心尖上宝贝着的男孩出丑?让他们看他的笑话?

  恨不能直接撞上棺木,和司机一起去了。

  她清楚的看到,秦明箫哭了。

  眼泪从他干涸许久的眼睛中流淌出来。

  一直滑到下巴,滴在地上。

  “对不起,”他一哭,盛锦枫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在秦明箫面前,手忙脚乱的想要弥补。

  可是她的手上沾满香灰,清清楚楚的写着她做的这些混账事。

  她的手指伸了许久都没有碰上他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盛锦枫的眼泪决了堤。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狼狈。

  甚至她愿意更狼狈一点,如果能够弥补自己的过错,换得秦明箫的同情,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行。

  她愿意为此粉身碎骨。

  “对不起。”她的语言系统整个崩溃,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就在她忏悔的时候,最里面,司机的遗照掉落下来。

  “哐”的一声。

  打破了所有的一切。

  那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盛锦枫。

  压死了秦明箫。

  盛锦枫跪着过去,慌乱的想要捡起什么。

  可是遗照刚好掉在一地烂掉的瓜果鱼肉上面。

  脏了司机的脸。

  遗照上的他温柔的笑着,看着盛锦枫。

  没有半点责备。

  盛家最宠爱的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

  在那一刻,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声音响在无人旷野,凄厉又荒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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